肖云儒:丝路起点长安,我的城
2016-05-11 | 作者:肖云儒  | 来源:丝路金融文学网


 世人对西安太熟悉。这次丝绸之路申遗,就有五处入选世界文化遗产:汉未央宫,唐大明宫遗址,大、小雁塔,玄奘舍利子存放地点兴教寺。这些文化遗存西安人每天阅读,国内外许多人也耳熟能详,用不着我多说了。随着车队渐行渐远,我想用抻长了的空间距离,筛选、简化心中对长安城的印象:一颗“印”,两个“心”,两条线。

 钟楼是西安的中心,也是这座城市的标志之一。我给钟楼撰写过一副对联,现镌刻在入口处的柱子上。上联是:阳春烟景八百里秦川唯此楼坐镇;下联是:大块文章五千年华夏赖斯玺钤印。说的是钟楼坐镇八百里秦川,像一颗金印在华夏历史上盖下自己的章子。其实确切地说,钟楼只是这个金印上边的瑞兽,整个印章应该是西安城墙周长十几公里的那个方框。西安城外的曲江池,则是一池上好的印泥了。这副对联极言西安在陕西、在中国的重要性。长安应该是中国乃至世界古代史的上篇中最精华的篇章,又是中国现代史中昂扬向上的旋律。

 如果说中国地图状若一只朝东司晨的金鸡,西安则大致处于这金鸡的心脏部位,谓之“鸡心”应不为过。又如果说,整个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有如一部内存很大的电脑,那么不夸张地说,西安完全可以称为为部电脑的“机芯”,这是“心”之又一谓。此为“长安二心”。

 西安的东西走向,朝着北纬展开;南北走向,朝着东经109度伸延。这两条线非常神秘。

 北纬34.5度,朝西安之东看是中国的古城线。西安—洛阳—新郑—安阳—开封,大致都在这一纬度上。朝西安之西看,又正好是丝路联结着的世界古都线。两河流域的古巴比伦、古希腊、古罗马、古埃及、古波斯文明,大致(当然只是大致)也在这一纬度上。世界四大古都西安、开罗、罗马、雅典,还有伊斯坦布尔,也都大致在这一纬度上。这条纬线是中国和世界历史文明的命脉。

 东经109度附近,又是中国历史的浓缩,华夏各个历史阶段的身影在此频频出没。由南往北看,蓝田猿人—半坡仰韶文化—黄帝文化—秦、汉、唐文化—延安革命文化和西安事变,在这条经线上演出了一幕幕鲜活的历史剧。我们民族许多关键时期都在这里领取通关文牒。阿房宫、未央宫、大明宫、大雁塔、明城墙里,隐藏着多少曲折迷离的人物和故事。

 古丝路的出发点,在西安城里其实有好几处。国家使节张骞是从未央宫出发的,民间商贸驼队则从西市出发,唐玄奘呢?则是在皇帝没给他护照的情况下,偷偷西行的。他们的出发点都在这坐古城。

 有意思的是,正如我在《西京搬家史》一文中写到的,半世纪中我在西安搬过五次家,竟离不开钟楼附近、城墙内外、兴庆宫、丰兴宫对门,与历史好有缘分。我天天穿过城墙和碑林上班,竟无暇顾及汉鸿儒董仲舒之墓和唐花萼相辉楼。我在城墙下拣过秦砖汉瓦。我的儿子在城墙根的开通巷小学和西安高中上了十多年学,爬着城墙玩大。老妻是西安交大教授,每天路过交大校园里的西汉墓壁画二十八星宿天象图去给学生讲课。而最近十年,我们家竟然又落脚于唐代西城墙遗址附近,儿子则住进了大唐西市的社区,干脆住到丝路的起点上来了。两代人的命运就这样和古城相交,和丝路相交。

 这些年来,我写了许多研究长安文化的论文和散文,怀着一腔热爱解读三秦和古城,也痛切地针砭这块土地上的各种弊病,甚至一度被口诛笔伐,一度又被父老乡亲称为“古城代言人”。

 北京奥运会火炬传递到西安时,受邀中央电视台做现场嘉宾解读。我讲过西安大致有三个生存圈:一个是城墙内,古典生存或古风生存圈;一个是二环、三环,现代生存圈,这里有高科区、经开区、大学区、曲江、浐灞和三星国际社区,商贸金融十分发达,成为西安最具竞争力、最有青春气息之处;第三个是由秦岭、西咸新区、渭河两岸和浐灞水乡合围起来的生态生存圈,这里环境好,是田园山水之城,适合绿生存、慢生存。三个生存圈记录了西安的历史脚步。

 奥运火炬经过朱雀大街时,我讲过杜甫写的“天街小雨润如酥,草色遥看近却无”的名句,“天街”就是当年的朱雀路啊。我讲玄奘取经回国,唐太宗如何派大臣房玄龄出朱雀门迎接这位丝路归来的文化大使,安顿他去大雁塔下的慈恩寺译经。

 如果以前还更多的是沉浸在古城浓郁的文化汤中不能自己地陶醉,以后我将会把生死相依的故乡放在新的时空延长线上,放在国际丝路、全球发展的更大格局中,重读我的故乡,西安!

            (摘自本文作者《西部向西》一书)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[责任编辑:云鹤]


【作者简介】肖云儒,著名文化学者、书法家、教授,研究员。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突出贡献专家,陕西省文联副主席,陕西省德艺双馨艺术家,中国文联委员,中国西部文艺研究会会长,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,陕西省政协委员、评论家协会主席。著有评论集及散文集《民族文化结构论》《八十年代文艺论》《独得之美》《独步岚楼》《黑色浮沉》《美》《对视》书系五卷、《国格赋》《黄土、红土、绿色的歌》和《长青的五月》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