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白做底色,人生多斑斓——白居易的清白人生
2021-05-26 | 作者:韩惠民  | 来源:陕西金融作家协会

   

   刺绣名家,往往总是青睐于至纯无瑕的绸锦帛;而我,浏览古代先贤,唯对唐代诗人白居易情有独钟。究其原因,概基于他具备一种有别于其他优秀诗人的显著特质:心地清白持终生。他的恪守清白,能使自己葆有淡泊宁静的心态和知足饱和的思想自警自省生动力,行在独善知进退,抒真情,敢直言,讲清廉,做实事,倾其毕生精力,谱写属于自己通性接气的绚丽诗篇和千秋流芳的斑斓人生。显而易见,品读他的故事,于今仍能在人们心中激起涟漪,进而引发深深的思考。

   白居易出生于“世敦儒家”的书香门第,自幼就饱受儒道经典和家训家风的教育熏陶。长辈为他命名居易,字乐天,源于《中庸》“君子居易以俟命”;为弟弟取名行简,字知退,则依据《论语-雍也》“居敬而行简,以临其民”。可见,“居易行简,乐天知退”,倾注着家人对他们兄弟二人殷切的期望和重托。白居易自幼就读经书,聆教诲,深受家风“清简为训,廉明公直”的熏陶影响、父辈“辨而守之,廉勤为官”的言传身教,以及母亲“亲执诗书,循循善诱”的仁慈教化。这种耳濡目染,早已将“清白做人,志存高远”根植于他幼年那洁白无瑕的内心。

   早年,为避战乱,白居易随母亲迁往其父居官的安徽符离,六七年的江南旅居使他饱受漂泊与孤独之苦。尤其是父亲病逝后,为着一家人的生计,他只身前往饶州浮梁,从任主簿的哥哥幼文那里揹回稻米,往返两千余里,跋山涉水,餐风宿露,稚嫩的肩膀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千斤重担。入仕后在朝廷暂露头角,又遭遇母亲病故,他回到故乡下邽渭上,安葬母亲並服丧丁忧。离职停俸,无奈荷锄扶犁,过上了真正的农夫生活。困苦,劳累,患病,孤独,渭上丁忧使他度过了漫长的煎熬难耐、失魂丢魄的炼狱之旅。这两次重大的苦难经历,给白居易心中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,造成了终生难忘的影响。此后直面人生,清白做人,笃志立行,宛如一座碑石,始终竖立于他的眼前。

诗人居官,白居易嗜好以诗纪行,以诗记事,畅述着自己的心路和足迹。然而卓尔不群的是,他总爱在诗中晒收入,表心机,“财产公开”并渴望与人倾心交谈。初任秘书省校书郎后,他颇为惊喜:“俸钱万六干,月给亦有余”;迁任左拾遗后,“月惭谏纸二百张,岁愧俸钱三十万”,薪水翻了倍,却心存惶恐;后来官居苏州刺史,“十万户州尤觉贵,二千石䘵敢言贫”,颇有些不以为然;入朝做了宾客分司,“俸钱八九万,给受无虚月”;及乃做到太子少傅,则“阴俸百千官二品,朝廷雇我做闲人”,倒有些志得意满了。可见白居易如此晒收入,尽管心境不同,却也是实话实说。不难看出,他对居官可谓心存敬畏而又知足饱和,足见其心底坦然,清白透彻。其晒收入的弦外之音,还在于既封堵了可能向他行贿的空间,又体现出他清廉从政的宣示。事实上,白居易一生确实做到了为人严谨,为政清廉。穆宗朝他授任中书舍人,一次领旨向新任节度使宣诏,人家对他酬谢赠钱五百万,在穆宗皇帝知情且默许的情况下,白居易仍执意拒纳。任杭州刺史三年期满离职时,仅带走一只华亭鹤两块天竺石,还觉得有伤清白,赋诗自责:“唯向天竺山,取得两片石。此抵有千金,无乃伤清白”。好友元稹病逝后,他亲扶灵柩,亲致奠文,亲自撰写墓志铭。元稹家人感激不尽,执意赠其酬金二十万,他推辞再三而无果,索性将酬金一文不少地捐于佛宗香山寺。由此可见白居易清廉律己之苛之严,足以彰显其清白做人、清廉从政的高风亮节。

早年饱受苦难,使白居易常常敏于事、动于心,在朝廷的恩赐和百姓的拥戴面前,在深入市井和与百姓相处期间,总显得诚惶诚恐,自惭形秽,积以时日养成了对世人世事平视的眼光。授任周至县尉期间,闲暇时他漫步于田间地头,看到农人的辛苦劳作,不禁自愧起来。《观刈麦》有感而发:“今我何功德,曾不事农桑。吏禄三百石,岁宴有余粮。念此私自愧,尽日不能忘”。渭上丁忧几年间,自身虽然蒙受磨难,但比起乡人终年艰辛劳累和艰难度日,仍深感心中有愧:“乃知大岁寒,农者尤苦辛”,“北风利如剑,布絮不敝身”。而自己“幸免饥冻苦,又无垄亩勤。念彼深可愧,自问是何人”。可见百姓的苦难生活,使他常常纠结于心。在谪贬江州期间,相逢琵琶女之所以“江州司马青衫湿”,正是由于琵琶女的苦诉,使他想起了自己时任秘书郎时,就住在蛤蟆陵附近的常乐坊,念及而今“同是天涯沦落人”,不禁涕泪泫然。足见白居易持有平视的眼光,使他能够看到並理解社会底层人的苦难和真实的状况,看到並思考社会的不公进而触及深层的痛处,从而酿就自身的忧患意识和悲悯情怀。而这,对于自己持守清白做人、清廉从政的人生信条,无异于座铭在目,警钟于心!

   居官而言,自古清廉与勤政密不可分。白居易在严于责己律己的同时,自然对居官为民、施善世人,寄予了极大的热情。任杭州刺史期间,他遍访乡里,组织疏六井、筑“白堤”,在江南大地传为佳话。到任苏州后,力主疏通七里山塘,解决了百姓的舟楫之便,促进了经济的发展繁荣。十七个月后他因病辞别苏州,百姓闻讯后几乎倾城出动,“何乃老与幼,泣别尽沾衣”,“一时临水拜,十里随舟行”。众人临水相跪送,涕泪涟涟,有的竟乘船相送十里之外。可见他与百姓结下了多么难以割舍的深厚情谊!尤为值得大书特书的是,年愈七十的白居易养病赋闲在家,仍对伊河八节滩险象百出耿耿于怀。他自捐钱财衣物,广为募集义款,亲自组织监督,苦干半年终于疏通了航道,终结了“八节滩,鬼门关十船路过九船翻”的历史。在庆功宴上他情不自禁吟唱:“我虽身殁心长存,暗施慈悲与后人”,“心中别有欢喜事,开得龙门八节滩”!其功德善举,足以感动世人,流芳千古。

   当然,白居易淸白做人的多彩一生,故事远不止这些。还可以追寻许多……

   于家庭,他少年丧父,中年丧母,晚年丧子,可谓历经千般苦楚。正是这“清白”二字,使他拭去泪水,抖起精神,脊骨坚挺,仰天长吟,坚强乐观地续写着自己。

   于社会,虽然仕途几经波折,大起大落,未曾施展自己的一腔抱负,但有“清白”二字垫底,他随适转環,勤操平常心,常施慈善与世人!行在独善,利在百姓,功在千秋而竭竭不知其止。

   于文学,他志于斯心于斯喋血于斯,不拘一格,自创新题,倡树新风,“诗到元和体变新”,“缀玉联珠六十年”。其诗文无论质地数量、意义影响,都在唐代诗坛居为翘楚,还流传国外乃至风靡日本。日本盛行至今的唐诗《千载佳句》收录诗歌1100多首,白氏独占近五百。明治维新时期著名诗僧大沼枕山曾赋诗感叹:“一种风流吾最爱,魏晋人物晚唐诗”。魏晋人物,基于率性洒脱,玄远旷达;晚唐诗,释辞很多,但白居易却是绕不过说不完的话题。

   不是么?至纯的缎锦,名家就能制出栩栩如生、绚丽多彩的刺绣;而恪守清白持之始终,白居易的一生,必然也肯定会折射出世所称颂、斑斓多姿的光辉。


(韩惠民,笔名寒岩,陕西省散文学会、陕西金融作协会员,《中国作家在线》签约作者。毕业于大学本科汉语言文学专业,部队转业于建设银行陕西省分行供职,矢志于唐宋文学诗词的探析研究。作品见诸于《解放军报》《北京文学》《陕西日报》等报刊。